再见,馄饨摊

有人曾经在我旧时日志下面留言说,想念一种味道其实想念的是与其相关的人。我想,准确说是怀念一段旧时光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前言


我很久不吃馄饨了。在我看来,好的馄饨要皮薄而不惺忪,馅儿内有肉却不腻,馅儿里的葱姜得拿捏得恰到好处,最紧要是别吝啬加紫菜虾米,一点点香油更能加分,至于香菜则因人而异,我倒是顶喜欢的。如果要把这标准简化概括,一碗好的馄饨应该是让人在寒天腊月吃完浑身舒坦,满怀舒畅,离座前恨不能将碗里的汤也一口干掉。

偏偏,武汉没这样让人感到的馄饨摊儿。一度想不明白,武汉人的性格也算大气,怎么馄饨却做得很“南方”——精致的过了头,让人不知所措。皮薄,薄到煮不了一下下就会破,馅儿少,少到吃完了愣没吃出什么味道。所以在武汉吃馄饨都是用汤勺的,不然舀不起来,对于我这种喝粥都能用筷子的人而言,那个颤巍巍的透明小塑料勺真是令我有心无力。


今年九月在沈阳,有人跟我说,馄饨摊儿老板娘不干了,要出国了(果然做餐饮的最终选择就是离开china走向世界啊)。尽管沈阳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馄饨摊儿,可我还是精准的知道他说的是他家楼下那个。哦不,是他以前租住的房子楼下。

08年的夏天,我做了苏源三天的租客,他做了我三天的房东。关键词:中国男足,异地球迷闺蜜,赶集网,日租房。


看房那天我顶着刚剪好的跟锅盖似的齐刘海,穿着条不规则褶皱的拖地长裙等在百联商场门口。苏源见我第一句话就是,你怎么长得跟米莱似的?我把这看做是在骂我,但当他说完第二句“你穿个这么长的裙子是在义务扫大街么”,我就明白第一句是在夸我了。

签完合同天刚刚黑,苏源问我,你不饿么?我们楼下有家不错的馄饨摊儿。

你要是觉得我是禁不住馄饨的诱惑才去的,就完全错了,我是不擅长拒绝长得好看的人。都说天平是外貌协会,唔,看见一个人的前三分钟就能决定今后走向说的就是我。苏源呢,是那种迎面走来不觉得太突出,可是一低头一微笑就让人忍不住想揉乱他头发轻蹭他鼻尖的类型。


当我闺蜜跟随大批来自天南海北的球迷败兴而归后,沈阳一切正常,包括夜夜满座的馄饨摊。要不是苏源意外被自己的房门锁在屋里出不去了,要不是我大义凛然的用12分钟步行到他楼下实施营救,也就没有了后面的事。


毫无疑问,答谢宴又是馄饨摊。酒喝差不多了,话也就多了。敢情这货是做主持人的,操着一口比我还正宗的沈阳话却是山东人,难怪家里一堆奇怪的礼服还每天嘴贫得要死。末了,他送我回家,到了十字路口,我说你回吧,这片我比你熟。刚想转身,就听见苏源说,你不是怀疑家里的吉他是不是我的么?

我让苏源先走,一个人等着红灯转绿。绿灯亮了时,我觉得如果走了,这故事就演不下去了,便跑过去追苏源。于是那天晚上,我不止听见苏源唱歌,还触碰到了他的鼻尖。

那个夏天,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苏源房间的飘窗上看月亮。

常常觉得苏源跟我是一种人。懂得察言观色,懂得机不可失,懂得如何周旋在不同人身边,不懂得如何拒绝,也不懂如何放弃自由忠于一段感情。不同之处在于他比我肆无忌惮,将与他人亲昵合照放在电脑新建文件夹内。

送我离开沈阳后的第24小时起,我们断了联络。相似的人总是会有默契。


今年九月,跟苏源约着见面。阳光灿烂得好似夏天,他穿黑衬衫走过来,我笑话他有发福。已婚男人是这样的。空旷的咖啡馆里,我笑话他结婚前跑来问我“如果结婚了,你还会不会爱我”的蠢问题,他讪笑着说,那时只是有些迷茫,怕失去自由。

一段沉默后他问我,你还记不记得,上一次我要吻你,你忽然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了句我爱你。我笑,说是,那是我的阴谋,就是想吓到你,让你不要吻上来,因为我总学不会拒绝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
——你怎么总是让我困惑。

——所以你才要去娶简单的,可以被你看透的人呀。


——我一直想让你知道,那个夏天发生的一切都很美好。我还记得你坐在窗台上看月亮的样子。

——我也从来没后悔那天转身去追你。


离开咖啡馆后,我们还是去了路边摊,不过不是馄饨。我说我不想再去了,以前一起去的次数足够多到难忘。席间遇到他的朋友加入进来,于是一起喝酒侃大山。席间,他老婆大人来了两次电话询问踪迹,好在有他朋友撑场。


告别的时候,好巧又是一个十字路口,又是红灯。我挺想跑过去抱抱他揉乱他头发的,听他再喊我傻小孩,但我只是大步在绿灯亮起时跑去马路对面,大声喊Bye-bye。

回去路上风有些大,胃有些痛,月亮很亮,又快到中秋。

我那时不快乐,是因为总希望可以把喜欢的握在手里;现在,我发现有些喜欢的未必适合留在身边,远远看着就很好。


朋友圈上看到苏源更新馄饨摊儿的图片。他问我不跟馄饨摊儿说再见么?


苏源不知道,在我发现他电脑里的照片时,在我决定开口摊牌前,就已经跟馄饨摊儿说再见了。馄饨可以两个人分一碗,爱情不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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