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龙虾的两种归宿

一年之中,总会有数次不情愿的机会,置身于人声嘈杂的婚宴上,就好像十个人组成的桌上,总有那么一盘半死不活的白灼虾。说是半死不活,其实早已死去不知几个时辰,而那火候,也往往是令虾肉失去弹性彻底变僵了。更别提所谓白灼,不过是配上半小碗由香醋、生抽调成的佐料,店家往往吝啬到连翠绿葱花都不舍放。

虾在婚宴上永远不能死得其所。不过说起来,作为北方内陆城市长大的孩子,幼时吃虾无非就是盐煮,比婚宴上所食的并无胜出。倒是初次听一个宁波朋友讲到呛虾时,惊讶得不得了。“将活河虾洗净,放入有盖的盘子内,上桌时将白酒倒在活河虾身上,闷上几分钟即可食用。轻掀开盖子取出一只,放入口中啜去虾壳……”光是凭语言描述,都觉得画面生动,更别提活虾在口中跳动的刺激。不过鄙人对于活物始终心存芥蒂,至今未能一饱口福。

幼年被我们用来水煮的对虾(明虾)虽昂贵味美,但却敌不过现今横扫城市的香辣基围虾。用郫县豆瓣酱、茴香八角、花椒、麻椒、朝天椒、葱姜蒜、料酒等多种作料炒香后,倒入去除虾线且炸过的基围虾一同翻炒,待端上桌便是红艳诱人的一盆。有些店家还配以黄瓜条、红薯条、芹菜、海带、藕等少量蔬菜打底,炒至断生后与基围虾一同上桌,与荤素搭配吃得人好不惬意。像我就是偏好配菜的主顾,常常是别人碟子里虾壳已堆积如山了,我还意犹未尽地消灭着芹菜、黄瓜。

在武汉,五月至八月是全民出动饱食油焖大虾的时节。先科普下,这里的油焖大虾指的并非北方普遍认为的鲁菜菜式,原材料也不是对虾,而是江汉平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引进的螯虾,与澳洲龙虾是近亲。

五月时候入口的充其量只是个虾球,到了七八月,虾肉充实起来,整只肉质饱满,虾膏肥厚,异常诱人。那些名声响亮的店,如巴厘龙虾、靓靓蒸虾,每到晚市开业前就已排起长长队伍,即使到了休业前店内大快朵颐的人也不见少。武汉市内以小龙虾见称的店数不胜数,但各家有各家的专长。如巴厘龙虾,全年也只营业那两三个月,虽然也贩卖虾球同蒸虾,但最受好评的是油焖大虾同咖喱龙虾,皆是辛辣重油的口味,肠胃脆弱的人恐怕还无福消受。爱清淡的人,自然也就选择了同一条街上的靓靓蒸虾,吃的就是虾肉的原味清甜,弹性十足。与油焖大虾不同,蒸虾决不会胡乱地盛满一盆被端到桌上,而是整整齐齐地码成一圈,将作料碟置于蒸笼中间。这就好比两种人生,一种是江湖快意不拘小节,一种则是斯文谦卑、谨慎自制。

说起来,武汉正是这样一座城市,因着数百年来的码头文化造就了武汉人豪爽的性格,而又因为高校云集也不失浓厚人文气息。于是汉口有被写进池莉书中的吉庆街,武昌有每年樱花绽放的武大。

一半是粗犷,一半是秀美,是为小龙虾的两种归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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